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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號:230000002
書名:夢。遊者
作者:林郁庭
出版社:馬可孛羅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
ISBN:9789866319518
條碼:9789866319518
出版年:2012/09/06
商品形式:Broch
尺寸:15CM × 21 CM
重量:0
頁數:232 pages
台幣定價:260
Precommande 開放預購中 會員價:260 元 數量: 加入購物車

不斷運轉的行星無所謂起點與終點,

一段旅程的結束,也意謂著另一段新的可能逐步醞釀……

 

 

 

名家真情推薦:

作家 楊澤、作家 蔡珠兒、作家 鍾怡雯

 

 

林郁庭是一個很會「講故事」的人,任何再平凡、再微小、再無味的點滴,透過她的玲瓏慧心與如椽妙筆,曾有過的足跡都化成一篇篇動人的精采隨筆,而,厲害的是,它——不再屬於個人,皆成了你我生活與情感會有的面向與渴盼。

 

作者擁有一個「飄泊」的靈魂,從歐洲到北美,從香港到上海,處處為家,天寬地闊;

作者擁有一個「特殊」的天分,六國語言,是騰飛的利器,讓她自由的來去,翻看不一樣的世界——而透過她的文字,給了讀者更具深度與角度的世界。如她自己所說:「它記述了我在國外十年的點點滴滴,除了我旅法旅美生活的文化觀察、飲食記事、電影、時尚、風土人情等等,也是生命裡珍貴的過往。我把它分成五個部份--巴黎鱗爪、法國風情、歐遊雜記、北美遊蹤、亞洲視野──一半篇幅講法國與歐洲,1/4談我在舊金山灣區的生活而以911做結,最後1/4談我回國之後,以新的、幾乎外國人的眼光看台灣與亞洲各鄰國,饒有趣味。」

 

 

我們的行跡到不了的地方,旅人率先抵達,微觀各種的人事物。

我們的想像難以企及之處,旅人以其細膩,層層剝除外在偽裝。

不是浮光掠影,不是虛晃一招,旅人扎實生活,提供看世界的一種觀點。

 

在林郁庭的文章裡,你會看到認真與自我生活所形成的品味氛圍,彷彿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都曾在你活過的瞬間,歷歷在目。「能的,只有不痛不癢的安慰話語。如她生身立命的這城市,一切終會成為過去。生命寬厚還是無情,傷痕能否化為延續的動力,在天,在地,亦在己。」

林郁庭

巴黎索邦大學博士候選人,美國柏克萊加州大學比較文學博士,曾獲中國時報人間新人獎。

她興趣廣泛,好奇心旺盛。除了貓語外,還精通六國語言,旅美、法十載,視界都是異鄉,回到台灣也像在外國,只有作品永遠是自己的國度。

恣意書寫電影、藝術、音樂、時尚、美食、旅遊文學、抒情詩篇、文化論述。小說《離魂香》入圍皇冠第六屆文學獎,更因此浸淫於調香世界。美食小說《愛無饜》入圍金鼎獎,反映作者逛菜場、做羹湯、切磋食藝的原初好食欲。

前言:三少四壯……

 

輯一  巴黎鱗爪

巴黎的四季

法國房東群像

玫瑰人生

小閣樓的攝影師

阿拉伯王子

我愛生蠔

日本女孩戀巴黎

蕩婦遊街

時尚巴黎夢

彩虹情人節

電影在巴黎

 

輯二  法國風情

法式婚宴

國民料理

法式料理……

隨貞德而行

布列塔尼

桃色腥聞

法式誘惑

美國入侵?!

薄酒來兮

巴黎女孩下鄉記

啊,地中海

 

輯三  歐遊雜記

運河.鬱金香.櫥窗女郎

終身之約

柏林風景

童話之末

慕尼克啤酒節

魔法威士卡

龐貝幽魂

面具狂歡節

從巴黎到伊斯坦堡

 

輯四  北美遊蹤

重返舊金山

霧都剪影

柏克萊精神

UC Theater

Chez Panisse

戀戀酒鄉

巧克力戰爭

千里猶他行

死穀絕境

紐約,紐約

千禧夜在舊金山

泡沫經濟

九一一之後

 

輯五  亞洲視野

臺北,巴黎

內衣小姐

婦科歷險記

窩心火鍋城

滑頭上海人

澳門今昔

香港賽馬

添好運的米其林一星

滑雪紀行

從一包新竹米粉說起

三代切仔

松露故鄉的豎琴手

後記

 

前言

三少四壯……

 

    惡犬狂吠聲大作,提貓籠的女子跟寵物一齊豎起寒毛,少婦懷裡的嬰兒睜大骨碌碌的眼,一時忘了涕泣。

    我切斷自己最不擾人卻引人注目的手機答鈴,提不起勁回覆朋友促狹的善意──一會兒簡訊進來了。生日快樂,妳在香港吧!恭祝四十不惑。

    再怎麼禪思哲理以對,要自己不為數字所惑,一個從九到○的過程,都是關口。一個十年走過一個十年,從迫不及待想成長的不耐,走入風飄萬點正愁人的思春期,到開始疑慮自己是否年華盛極轉衰,以致必須接受中年迫近的焦慮。一票不惑已久的老友摩拳擦掌──像是觀照瀕臨滅種的野生動物,好不容易等到最後一隻在跡邊──準備慶祝(不是為了壽星,而是竊喜大家終於變成同一國的,再沒人可以大言不慚地誇耀青春年少),我卻選擇於前夕出逃,悄悄來到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拜訪只知道我生於開春之交,卻搞不清何時的W

    翌日天氣甚佳。我們走進大嶼山島無數登山道的一支,沿溪而上,蓊鬱的綠蔭遮去無窮生機的蹤影,然鳥語蟲鳴高低起落、交織似錦,毫不費力蓋過低水期溪石怯怯的私語。往來所遇多為外人,偶有皮膚映入眼簾,對方黯沉的臉立即亮起來,不住揮手招呼──大多香港人於茶樓商場餐聚血拼,或是跑馬地下注廝殺之際,竟有健行的同好,分外感到親切。「香港人不像台灣人好客淳善形見於色,但是冷漠的外表下,其實隱藏了濃厚的人情味。」W這麼

    登高望遠,也望來時路;豁然開朗,遂忘行間淒迷。困守餐桌與精品之前的訪客,多半不識香港熱帶海洋的豔色,港片中偶見起伏山巒環抱曲折海灣,島影點點,散落如星,還以為是電影藝術喚起的幻境。午後陽光稍收,翡翠色澤的海水濛上薄紗,孤島漸次遠去,墨色濃淡層層暈開,好一幅寫意的海上仙山。

    來到大澳恰是日暮時分,隨著一群不識傳統漁村的都會男女,興高采烈地乘船出遊,探訪白海豚蹤跡。看時波平如鏡,身臨其境方知乘風破浪之快,海豚半尾也未見,鄰座「好驚啊」哀號不斷中,瞥見背鰭般一閃而逝的白色細浪。

    那天上,我偷偷寫了封謝函給W,感謝他於生日當天帶我上山下海,幫我過度這個關口。隔天只見他慌忙翻箱倒櫃,找出一本適合六以上讀的七彩圖畫書,略帶靦腆地送我做禮物──在巴黎買的,他。我一翻開,一尾飛天的金魚滿空盤旋,作弄牙咧嘴的貓咪。

    三少四壯。回首來時,生命當真沒有虧待我。在巴黎尋夢與自由,夢醒了反倒更能自在地沈醉;恐怖主義襲擊世貿中心,經柏克萊新一波反戰風潮,毅然離開拿納人的錢挑起戰事的帝國,回到故。如今仍適合「神魚怪貓大戰」的我,在對於逐夢人毫不存的當世,尚未失去赤子之心。不惑與否,已無所謂。

 

內文摘錄

輯一 巴黎鱗爪

巴黎的四季

    入秋之時,我來到巴黎,帶著機場免店買的嬌蘭「夜間飛行」(vol de nuit)。

    那是左派執政的末期,而那些養尊處優的政客,早就離了群眾,與利益同在──最終左右派都沒兩樣。在經濟衰、失業率節節攀升的黯淡前景裡,保守排外的極右派悄悄竄起

    這跟向來搞不清左右、不辨東西南北的我,無甚關係,只是雀躍著社會主義下諸多獎助補貼的福利,我這外國學生也享受得到。

    那兩個月著魔地看著季節的色彩流轉。深淺濃淡各異的豔緋紅火苗,於街頭竄起,以燎原之勢熱烈延燒,而後幻滅。枯葉於行進的下沙沙作響,燒烤栗子的白煙在一堆堆葉塚後升起,甜蜜的焦香隱隱雜著死亡乾腐的氣息,生命的豐碩與趨於沈寂,精煉於此刻。

    走過秋的璀璨,冬之巴黎特別讓人不耐。城市的色調已經灰白了,陰霾冷的冬天,更讓它失血般漂去色感,於是心情也像那髒抹布的天候般沉鬱。偶有瑞雪,街景瞬時一亮,大家興奮得猛拍照,可見好景真是不常。大多時候陰雨連日,再怎麼提防,少不得要重感冒一次。

    為此,熬到樹梢開始騷動,嫩芽如細雪點點飄上枝,人心便柔軟起來了。沒有經嚴冬洗禮,確實很難體會銷魂的春之喜悅。遊絲牽惹桃花片的早春,滿街都是兜售水仙、白鈴蘭的小販,滿城盡是熱戀的儷影,恨不得繁花不要落盡,春色長留人間。

    隨著戀人、怨偶們相偕度假去,巴黎在夏季成為空城。巴黎人走光了,城裡沸騰的,多是觀光客。求濃鬱的草木於缺水期掙扎著,窒於暑氣的遊客在無空調的旅店咖啡廳揮汗、抱怨、接受、再抱怨。總有人捧著旅遊指南,結結巴巴夾著法語單字問路,或操著英文罵怎麼都寫人看不懂的蠢字啊?冷眼望去,我已經能自然地揚起眉頭,帶著巴黎人的優越感淺笑──哼,觀光客……

    又一個秋的降臨。於春季陷入熱戀的情侶,仲夏相約到度假聖地日以繼夜地做愛,到這時節進入一個轉折期:是豐收之季還是悲秋,都在一念之間。蕭索之冬的考驗後,還相依迎來第二個春天的戀人,才算真正在一起。

    能在衷心愛戀的城市走過四季,已經是莫大的幸福,而我在巴黎看了不只一輪循環的四季。

    慕名(選香水,名字與香水瓶的誘惑,往往大於香息本身)買來的「夜間飛行」,開栓了卻裹足不前──粉味重,太冶豔妖嬈──偶爾試一點,終究沒有勇氣擦了出門。離開巴黎後,在某個盲嗅試香的場合,偶然亦或命定地,挑上比淡香水更斂幽遠的「夜間飛行」香精。當初讓我不安的魅惑氣息──煙花般恣肆綻放的濃郁核心,嬌媚的東方基調裡隱含的動物性,沈醉中一絲微苦微醺,最醍醐的謎樣綠意──如今但覺渾然天成:感官性強的女香,敢於冒險、彷若衝動的個性背後,是動人的純真。

    因為巴黎,我終能無畏地飛行。

 

法國房東群像

    在巴黎搬了幾次家,滿腦子幻想拉丁區小閣樓、蒙馬特畫家公寓或是塞納河畔雅居,始終沒有實現。我總是隱身平淡得近乎無趣的住宅區,住過的布爾喬亞公寓,其中一個正門斜對的大煙,頗有火葬場吐屍骸的氣勢;幸好低頭拐過街口,艾菲爾鐵塔就在眼前。

    那家房東太太到希臘度假,拐回一個眼睛同愛琴海般碧藍的青年,他從此沒再歸國,英年早逝於深愛的異。她天起床,似宮闈小裡刻畫那般繁瑣的枕褥墊席層層疊好、件件摺平,一邊對著床頭話──相框裡的兩人都才二十來,笑靨璀璨如花。她生活極為簡樸,除了出門買菜,唯一社交就是偶爾來串門子的女兒、把混血美貌發揮到極致的小孫女,還有伴了她半生的那張照片。當我為男孩的事傷神,她總是,妳還年輕,妳還漂亮,妳的人生正在面前開展。

    之後的房東沒有耽溺於過往的眸子,卻把眼窩用藍色眼影密密封起來,閃爍之間,似乎透出幾分凌厲之氣──我因之再三告誡自己,不可對濃妝的長輩有成見,畢竟對方是曾任法語教師的知識分子,對於開拓我的眼界、提昇對法國文化的了解,當有助益。然而了多少次,她總還搞不清台灣與泰國之別,很訝異台灣也諸如蘋果梨子的高級帶水果、瓦斯爐與微波爐竟是一般家庭的配備。她難以相信我能讀中古法文,或是我的台灣朋友們看得懂雷奈、高達的電影。

    這天她在家小宴賓客,從書架上翻出一本珍貴的小紅書,是文革期間訪問大陸,毛主席致贈的紀念品,得意洋洋地,要我給大家翻譯頁的獻詞。

      「北京圖書館致贈革命同志,一齊為革命大業奮鬥。」

      「妳忘了,上面還有我的名字,毛主席的親簽。」

    以最純真無邪的姿態,我不客氣地在眾人面前,粉碎了她三十多年來的迷夢:「什麼都沒有啊!就只革命同志。」

    這筆帳,想必在我搬離魔窟、跟她要押金之時,一起算下去了。我們最後竟得對簿公堂,在調解庭上她咬牙切齒地控訴我如何忘恩負義、行跡頑劣,枉她平日教導我法文與禮儀,亞洲人柔敦厚的美德,一點都無。「因為妳只租給無法用高等法文跟妳據理力爭的亞洲房客。」我回答。

    幫所有被欺負的厚亞洲人出了口惡氣,卻拿不回押金。但我學乖了,下一個房東太太沒有漂亮優雅的語彙,凸顯的是法國人務實的一面:「我算妳便宜,妳房租給我一半現金一半支票,帳面上我們只提支票金額,好嗎?」

    她不諱言逃。「我在公務機關幾十年,又是管務的,看多了。他們怎麼亂花納人的錢,我很清楚。」

    我們也很清楚少報支出,讓我少拿租屋補貼金,怎麼算都不會便宜。但我終於住進小閣樓了,即使不是拉丁區。冬天風大,暖氣怎麼開都寒徹骨,從我的小天窗,卻能看見一絲微弱的星光。

 

玫瑰人生

    巴黎旅居的小閣樓位於戲劇街,狹窄如腸,一根腸子通到底地街頭望街尾,半點戲劇性也無,卻是僻靜所在。公寓裡緊緊相挨一字排開的長列窗,在寒冬讓我吃盡苦頭,天暖之時,又是陽光滿室的大功臣。推開窗門,對街只在一之遙,鄰居也正從窗台瞪著妳,若在義大利,可能各自推出衣竿聊了起來, 生動鮮明的話語姿態,恰似竿下招搖的各色衣物。在這兒,一絲好奇探問刻意掩於冷淡的眼神下,視線飄浮交錯而過,窗門隨之閉起。窗下曬得暖暖、嘰嘰咕咕的鴿子,都還顯得親切。

    路外的商業街名副其實,沿街逛去,兩旁綴滿商販繁茂的小舖子。乳酪舖堆得滿坑滿谷,或有香濃滑,一刀切下,熔岩流溢地,緩緩淌出一條乳河;或有堅貞如石,似不可摧,刨刀一劃,旋出花瓣般薄片;或有鏽綠斑駁,妝點羊脂白玉,紋理柔潤細膩;或有潔白勝雪,竄出灰黑菌絲,冰肌美人卻端得毛髮粗壯;或有氣味烈,強忍入口,瞬時甘香,唯臭豆腐可比擬。想同店家請益,多識其名,後面卻永遠排滿不耐煩的顧客;街角的肉製品店好多了,疏疏落落幾隻小貓,老闆便挺樂意介紹各種香腸、血糕、肉凍、肝醬。往地鐵站方向走,右手邊烘培坊的糕點頗為不俗,要塊小蛋糕配咖啡,可以輕易消磨一個閒適的午後。下班時刻再不走,買餐麵包的開始湧入湧出店頭,如潮汐反覆沖刷灘頭;無妨自在融入其中,一手夾著條棍子麵包,一手拎著瓶紅酒,落日餘暉裡踏上歸程,玫瑰人生大抵如此吧?

    公寓口有家華人開的小雜貨店。買了幾次,發現是同,就住我樓下那個單位,夫婦倆於是熱情相邀,多個人不過添雙筷子的好客情誼,發揮到極致,沒事就要小孩上樓敲門,找姊姊下來吃飯。

    味著實親切,吃多了,卻也嘗出幾分苦澀。先生原本在台行醫,懷抱著玫瑰色人生的美夢,來到花都,發現最容易做的還是賣雜貨,一晃十幾年就這麼悠悠而過。紅酒天都喝,一成不變的同一家酒莊同一款,反正自家進的貨,便宜又好,不像我們好奇孜孜地頻試不同區、不同風味;麵包自己也賣,所以不會去巷口的人氣烘焙坊買,反正法國麵包沒有難吃的,只差皮脆一點、心軟一點,何必費事跟法國佬排隊擠?

    愈熟識吐露愈多,愈來愈夾著陰鬱氣息的家菜,我愈來愈找機會推辭。隔了一陣子,小鬼又來敲門,「我們要搬了,姊姊再不來就沒得吃囉!」

    那天桌上點了燭光,室氤氳著朦朧的美感。親宣告終於要離開悶了十幾年的法國,移民到美國──旅美親族那麼熱情地招手,肯定很快就能幫他們辦好身分。一家老小歡欣鼓舞地,當年離開台灣要航向法國,大約也是這般模樣。

    世未深的我,對於老玫瑰色的幻夢,仍無法抱著任何天真想像。使人生動力與陷入境的,都是希望;若有這自覺,也該錯不到哪裡去了。

 

小閣樓的攝影師

    巴黎居,大不易。常聽聞親友或是動用所有攀得上的關係、或是透過強力仲介,千辛萬苦覓尋蝸居;僧多粥少的情形下,還得使出渾身解數,擊敗眾多競爭者博得房東青睞,搞定房事,比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還艱鉅。

    接到K興奮來電,慕浮塔街rue Mouffetard)租到小閣樓,歡迎參觀,這好運簡直讓人嫉妒到發狂。

    海明威與新婚妻子住過這區,儘管抱怨市集髒亂嘈雜,他們是貧窮而快樂的,俯拾之間,盡是流動饗宴。憶起昔日辛勤工作後在咖啡館來杯小酒,一抬首,瞧見鄰桌不知在等誰的美麗女子,生命已昏的作家魂繫巴黎,深情地寫下,「美人兒,這一刻妳是屬於我的,巴黎亦屬於我,而我屬於這紙和筆。」

    跟慕浮塔街的小閣樓比,我那沒風情的中住宅區小閣樓硬是矮了一截。再怎麼眼紅,還是要去看看。

    出了蒙奇廣場(Place Monge)地鐵站,穿過燦然陽光撲面而來的,是比一個個攤位上恣意招展的蔬果生鮮熟食更眩目多彩的喝聲──她那柑橘甜到 不像話的大嬸,聲色豐厚飽滿,抹上大片扎實濃豔的底;賣花小姑娘拔尖的嗓音間入紋理,驚鴻照影幾筆,勾出鮮麗的輪廓;介紹地直送布列塔尼生蠔的大哥,拍擊崎嶇海岸的浪花一併嚷進去了,瘦骨嶙嶙卻蒼勁有力,教人不去他攤上嗅嗅大海氣息也難。

    走過市集拾道而上,這旖旎的石板路可溯自羅馬時期,下半截在十九世紀現代化的風潮下被攔腰斬斷,讓與四通八達的寬廣幹道;這一段猶有高盧古風的窄巷,塞滿各色小店、異國餐廳,夜特別鬧熱滾滾,過道狹小更顯得人氣沸騰。這時分多少閒逸了些,像是懶洋洋地日頭下昏睡, 著名的慕浮塔街五十三號也很安靜──三○年代改建時,曾發現路易十五重臣私藏於此的寶藏,三千多枚金幣入了警察局之後的下落,以及那拾金不昧的泥水匠是否得到善報,則不得而知。

    斜對面就是K的公寓,那小閣樓是我在巴黎看過最小的套房,顯見改自過去的傭人房,如此侷促的空間能擠進冰箱爐灶、彎身使用的浴廁,並留下不足圜旋的容身之地,挺讓人讚嘆。K爬上架高的床,示範斜著頭看出三角窗,可見一隅天空;凌空榻下騰出點隙縫勉強塞個臥舖,我窩了上去,隨意翻他的作品集。付出差不多一樣的租金,住進只有我那兒三分之一大(五臟全)的麻雀窩,若是我會這麼做嗎?

    「妳的小要不要放照片?我們來合作吧!」K的聲音從上層飄下來,有點幻。

    出了小閣樓,坐上噴泉拐角的咖啡館,鄰座法國人把方糖浸入滾燙的黑咖啡,一口了。這鏡頭會在奇士勞斯基Krzysztof Kieslowski)的《藍色情挑》(Bleu,一九九三)再現,晃動的咖啡匙映著茱麗葉畢諾許(Juliette Binoche)扭曲的面容,隔街斑駁的藍牆下,傳來幽怨的笛聲;生氣盎然的慕浮塔街對照極淒哀婉之境,悲莫大於心死,百般不得動情。

    未幾,K帶著他那些漁民的黑白照片,離開拉丁區小閣樓,到紐約尋夢去了,功成名就還是夢醒夢碎,亦不得而知。